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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 一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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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二夫人摸著鬢發上的珠釵,幸災樂禍的對著姜嬈道:“ 二嬸最後再勸你一句,男人啊,想娶你的時候,巴不得急著將你娶回去。不想娶你的時候,找各種借口拖延婚期。既然你與二郎的親事延後,就要做好準備,咱們姜家還沒有出過被退親的姑娘呢。”

“不勞二嬸費心。” 姜嬈淡然閑適的出聲。

晏氏從門外進來,語氣不滿,“二弟妹說的這是什麽話!二弟妹是嬈兒的嬸子,這些話是你做嬸子的該說的嗎?”

姜二夫人剛想反駁幾句,一看見晏氏身後不怒自威的姜侯爺,就如老鼠見了貓似的,訕訕一笑,“ 我就是隨口一說罷了,大嫂何必這麽生氣。”

對於姜侯爺,姜家二房的畏懼是刻在骨子裏的。

二房無能,這麽多年一直仰仗姜侯爺,也曾見識過姜侯爺發怒時的樣子,姜侯爺將士出身,一身武力便足以讓人畏懼臣服。

說完這話,姜二夫人思量起自己如今也是淮陰侯的岳母,頓時有了底氣,尤有不甘的又道:“ 我知大嫂看不起我們二房,可我也沒什麽惡意,不過是為嬈兒著想。大嫂和嬈兒不願意聽,我也不做這些惹人嫌的事情了。”

話音落下,她甩著帕子離去。

晏氏搖搖頭,“這個二弟妹,說話越來越不著四六了。之前因著姜婳成親一事,對咱們大房起了埋怨,姜婳出嫁後,肉眼可見的張揚了起來,今個竟然還挖苦嬈兒。”

“莫生氣。” 姜侯爺勸解道,“ 我準備,與二房分家。”

俗話說,父母在,不分異,姜侯爺礙於姜老夫人的緣故,這麽多年一直沒有與二房分開,二房不知上進,仰仗姜侯爺而活。

之前二房因著姜婳的親事,數次暗地裏埋怨姜侯爺,今個又諷刺姜嬈。

自己的女兒自己心疼,既然二房不識好歹,不把親情放在心上,那他也不必再顧及二房的面子。

“分了也好,咱們侯府,被二房攪得烏煙瘴氣的。” 晏氏平日不在背後道人是非,可因著姜婳執意嫁給淮陰侯一事,對二房寒了心。

姜嬈當然同意分家,父親照顧二房這麽多年,非但沒落到一聲好,反倒養大了二房的胃口,養出個白眼狼,不識好歹。

一家人坐在一起閑話了幾句,姜嬈想起那個預知夢,試探的問道:“父親,你下屬可有姓江的?”

“當然有,嬈兒你是說江琛?”姜侯爺不解,“怎的問起這個問題?”

江琛?和夢中夢到的那人的名字一樣,姜嬈心頭疑惑更甚,面上卻不顯,“只是聽游玉提起了一句,有些好奇罷了。”

姜侯爺“嗯”了一聲,“江琛是個好兒郎,他父與為父多年的交情,如今他已弱冠,我讓你母親為他張羅親事。”

江琛的父親與姜侯爺相識多年,江琛任提轄一職,傳承了他父親的一身武藝,劍眉星目,不卑不亢,姜侯爺挺看重江琛。

若是姜嬈未與晏安定親,姜侯爺曾起過讓江琛當上門女婿的打算,如今只得作罷。

姜嬈不動聲色的分析著那個夢境,夢中顯示,她最終與江琛定親,在成親的前幾日,南陽城起了戰亂,江琛提著刀,神色陰翳的一步步朝著自己走近。

這個夢已經過去很久,可江琛沈重的腳步聲,如敲得很密的鼓點,好似一步步觸在姜嬈心頭,還有他陰翳又覆雜的表情,至今一回想起來,姜嬈便覺幾分壓迫和慌張。

若姜嬈沒有猜錯的話,她覺得夢中的江琛,是想要殺了自己的。

如今看來,現實的走向和夢境不一樣,她與晏安定親,自是不可能與江琛有什麽幹系,可姜嬈還是無法將這個夢拋到腦後。

有歹人欲攻南陽城,江琛要殺了自己,雖然無法驗證夢境中的這些事情是真是假,但未雨綢繆,姜嬈一定要提前做好準備,阻止這些事情發生。

姜嬈對著姜侯爺道:“父親,女兒前幾日外出,竟看到有將士在守城門的時候打瞌睡。咱們南陽多年安穩,無戰亂發生,將士們不免會松懈,若有朝一日遇到什麽不測,恐一時難以應敵。”

姜侯爺若有所思的點頭,“嬈兒說的有理。為父聽聞,近日南方時有動.亂,雖不知具體情況如何,但加大提防總是不錯的。”

解決了這件事,姜嬈心裏橫亙的便是江琛。

姜嬈百思不得其解,自己從未與江琛見過面,為何在夢境中,他想殺了自己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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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封這邊,在晏安出發前,是晏池和俞昭的親事,親事辦得很盛大,來了許多賓客,晏府的幾位郎君負責招待客人,忙的不著地。

當日晏安喝了許多酒,他墨眸迷離,若不是他要去攻打陳邵,再過不久,他也能和姜嬈成親了。

嬈兒和俞昭交好,若今日嬈兒在,她應該很開心吧。

嬈兒笑起來時,一雙碧眸燦如繁星,洋溢著滿滿的笑意。

“二哥,你不能再喝了,你醉了。”晏三郎一把拿過晏安面前的酒壺,看著二哥落寞的神色,怪讓人心疼的。

“嬈兒可有給你寫信?”晏安問了一句。

晏三郎抿著嘴搖搖頭,“沒有。”

晏三郎又道:“二哥,你和表妹快點和好吧,表妹不在府上,總覺得少了點什麽。”

“三弟,你說,嬈兒會原諒我、不生我的氣嗎?” 晏安有些不確定,他害怕即便姜嬈知道了事情真相,也不願原諒他。

晏三郎信誓旦旦的道:“肯定會的,表妹善解人意,二哥,你要多哄哄她,而不是惹她傷心難過。”

東宮中,太子祁毓愧疚的看著晏安,“子瞻,是孤對不住你,若你未站在孤這一邊,三皇子也不會這般針對你,在父皇面前讒言舉薦你領兵攻打陳邵。”

太子畢竟是一國儲君,暗中準備兵馬、攻打陳邵的消息瞞不過他,得知晏安是領軍人後,太子當即請求祁宣帝收回成命,祁宣帝自然不同意。

即便太子不願看到自己的好友可能遭受危險,卻也無可奈何。

晏安輕輕一笑,“殿下無需自責,事已至此,只有做好準備,全力以赴。”

太子嘆口氣,“ 領兵攻打陳邵絕非小事,孤知你肩上壓力頗重。孤別的也幫不了你,但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,隨時寫信告訴孤。孤也會盡量照拂晏府,你盡可安心出發。還有孤的侍衛,由裴柯帶領,孤悉數交與你,幫助你作戰。”

晏安道謝,“多謝殿下。”

太子給晏安倒了一盞酒,“子瞻,你我多年好友,你幫助了孤許多。明日就是大軍出發的日子,勝負不重要,孤惟願你平安歸來,孤日日祈禱你平安。”

“一定會的,我還沒有看到殿下娶親呢。” 晏安笑著打趣了一句,將那杯酒一飲而盡。

明日就要帶兵去南方了,晏安早早的回去晏府,和阮氏、晏池一起用膳過後,話了會兒閑話,他又去看了晏老國公。

等待他的將是一場惡戰,不知會有什麽樣的後果,一但出什麽意外,他可能連家人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。

然而,他卻無法光明正大的將一切事情告知家裏人,也無法光明正大的來一場告別。

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,晏安咽下喉中的幹澀,“父親、母親,陛下派兒子去南方辦事情,少則半年歸來,多則時間不定。兒子不孝,無法在父母身邊盡孝。父親、母親和祖父照顧好身子,不必為我擔憂。”

“怎得突然要去南方?” 阮氏有些不舍,但她知道,這是朝廷的命令,不容置喙,“ 母親這就為你收拾行李,南方和開封的水土、吃食不一樣,你去了估摸著會水土不服。那裏潮濕,你貼身的衣服要多帶些,母親再給你帶些牛肉幹和一些醬菜、果脯。”

晏安露出笑意,“母親,東西都收拾好了,您歇著,兒子陪著您說說話。”

晏仲拍了拍晏安的肩膀,兒子如今越發的巍峨,他站在二郎身邊都要低一頭了,“二郎,父親不知你最近再忙什麽,但看得出你很是勞累。你是父親的驕傲,可父親也不忍看著你這麽辛苦。”

“父親,兒子不累。”晏安寬慰道。

他從出生到現在,可謂是一帆風順,受到無數追捧,如今他成了領軍人,攻打陳邵是他的責任,他有這個信心,凱旋而歸。

晏池出聲,“二弟,你放心,大哥會照顧好父母和祖父的,你放心去做你的事情,晏家永遠是你的後盾。等到了南方一切安排妥當後,記得來信報平安。”

晏池看著晏安,“ 二弟你要早早的回來,大哥還等著參加你的親事呢!”

“好 !” 晏安笑著應下。

俞昭如今是晏安的長嫂,自然要管好晏安,“二弟,你可要記得,不能做對不起嬈兒的事情。”

晏安輕笑,“好好好。”

第二日一大早,晏安特意穿上了姜嬈給他做的寢衣,他將姜嬈給他做的荷包帶在了身上。

此時天為未亮,開封城處在沈睡之中,街道上無一行人。

春寒料峭,敲響的鼓點振奮人心,讓將士們忘卻無孔不入的寒意,渾身上下熱血沸騰。

兩千名將士羅列一字排開,身著兵甲,手拿武器,披堅執銳,一派森嚴。猶如一片黑雲壓城般,旌旗立在前方,昂首以待。

這是一場秘密進行的戰鬥,前期的一切準備都處在保密狀態,只有等將士們離開開封,消息才會散布出去。

晏安騎在最前方的高頭駿馬,同樣著一身沈重的鎧甲,一旁的火把映亮晏安的眉眼,越發顯得他面容清冷剛毅,墨眸漆黑。

以往的慵懶風流不見,晏安周身充斥著沈穩與威嚴。

太子前來為他送行,高聲說些宣言鼓舞士氣。

晏安調轉馬頭,朝向身後的士兵,擲地有聲,“大軍出發,我與諸位將士同進同退,戰必勝。”

春風將他這句話傳入每位將士耳中,諸位將士齊齊高呼,“戰必勝,戰必勝,戰必勝。”

聲音振聾發聵,氣勢如雲般翻湧,激勵著每一位將士。

隨著晏安一聲令下,兩千將士上馬出發,馬蹄聲如驚雷般撼動地面。

出去開封城門的那一刻,晏安回頭望了一眼,此時天已經沒有一絲光亮,高聳的城門厚重古樸,街道上空無一人。

這是他第一次擔此重任,也是他第一次行軍打仗。

初接到命令時,晏安還有些恐懼和擔憂,時至今日,他成長了許多,勇往直前的奔赴戰場。

“三皇子,大軍出發了。” 一小廝匆匆進到屋子中,對著祁恒稟告。

祁恒冷笑一聲,聲音低沈,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栗,“派人跟著晏安,找到機會,殺了他,務必讓他命喪南方,不能活著回到開封。”

小廝應聲,“是,奴婢這就去。”

祁恒端起案桌上的酒盞,一飲而盡,只覺稱心快意。

他等了這麽久,終於等到了這次機會。戰場上刀劍無眼,死一個人稀松平常,沒有人會追究。

晏安帶給他那麽多屈辱,他一定要十倍百倍的回報過去,他要讓晏安就此消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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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月份,小草漸露,春意漸濃,鶯飛蝶舞,春風拂面。

柳梢頭的綠意淺淺,如煙般飄渺;幾株桃花次第開放,一片盎然生機。

不少孩童在寬闊的地方放紙鳶,各種樣式的紙鳶飛在半空,為初春增添了不少熱鬧。

姜嬈仰頭看著天空中的紙鳶,唇角不禁露出笑意。

她忽然想起,在開封的時候,晏安和她一起放過紙鳶。

兩人奔跑在草地上,紙鳶越飛越高。

後來,兩人躺在草地上,姜嬈幾縷青絲貼面,晏安將她的碎發別在耳上,忽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。

然後,兩人的呼吸纏.綿,親在一塊兒,晏安的唇溫熱,動作輕柔又強勢。

直到高飛的紙鳶纏在了樹稍,姜嬈推了他一下,晏安這才懶洋洋的坐起身。

想到這件事,姜嬈情不自禁的露出盈盈笑意,隨即,她壓下唇角,怎麽又想起晏安了,她才不要想這個混賬呢!

回到南陽這麽多天,晏安沒有給她來一封信,哼,他就是個混.蛋。

“游玉,咱們出去逛街去。”

脫去繁瑣厚重的冬衣,姜嬈換上春衣,衣料纖薄,腰間帛帶隨著走動飄揚,越發顯得姜嬈細腰如春柳,身姿婀娜玲瓏。

姜嬈出府欲上馬車時,忽的瞥見身旁不遠處有一郎君。

郎君身著常服,手執刀劍,劍眉星目,英氣魁梧,巍峨若玉山。

姜嬈問了一句,“之前未見過你,你是?”

這位郎君的目光在姜嬈芙蓉面上稍稍凝望,然後垂下眼瞼,面上很是恭敬,作揖道:“郡主,屬下江琛,奉侯爺的命令,護衛郡主出行。”

平平淡淡的一句話,聽在姜嬈耳中,宛若波濤洶湧的海浪。

江琛,這就是夢中會殺了自己的那個江琛。

姜嬈面色不顯,視線打量著江琛,“ 我只是出去走一走,不需要你來護衛,你下去吧。”

江琛又拱手道:“郡主,這是侯爺的吩咐,屬下恕難從命。”

自打姜嬈在開封遭遇了兩次意外,姜侯爺至今想起來仍後怕,是以,姜嬈每次出行,姜侯爺必派人在一旁保護她安危。

姜嬈又道:“ 我這個人念舊,以前的那個侍衛呢,讓他跟著我就行。”

她不認識江琛,也不了解他的為人,可是因著夢境中的事情,未雨綢繆,姜嬈並不打算讓江琛接近自己。

江琛依舊是恭謹的樣子,“郡主,之前的侍衛有事在身,侯爺有令,以後就是屬下來保護郡主出行。郡主可是對屬下有什麽不滿?”

“沒有。” 姜嬈不再搭理他,上了馬車。

馬車上,姜嬈細眉微蹙,江琛出現了。

夢中的江琛會殺了自己,現實中的江琛與自己剛剛見面,這個夢境到底是真是假呢?

方才短短交流,姜嬈觀其表面,江琛沒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,與其他下屬並無什麽兩樣,恭謹的對自己回話。

只是,姜嬈感覺江琛有些隱隱的不對勁,許是夢境作祟,許是女子天生的直覺。

姜嬈喃喃道:“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呢?”

馬車外的江琛,面容冷毅,不經意間,他的視線透過馬車車壁上的窗格,掃在馬車內端坐著的明艷動人的女郎。

女郎依舊是那麽的好看,江琛唇角露出莫名的笑。

姜嬈第一次見到他,可他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姜嬈。

江琛父親與姜侯爺交情匪淺,幾年前他曾隨著父親去過侯府,見到了雖稚嫩卻已顯露姝色的姜嬈。

當時,只是匆匆一瞥,可這般千嬌百媚的女郎,任誰看一眼,都忘不掉。

江琛從他父親那裏得知了姜侯爺有為姜嬈挑選贅婿的打算,自那以後,他越發勤勉上進,在姜侯爺面前盡力表現。

可惜,姜嬈和晏安定親了。

江琛本死了這條心,可他前幾日得知姜嬈回來了南陽。

知道這個消息後,江琛鬼迷心竅般,想要接近姜嬈,想要將她藏起來,成為他一個人的所有物。

他內心的念頭如燒不盡的野草,瘋狂的肆意生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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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安作為這次的領軍人,一路上和將士們同吃同住,其實他是有潔癖的,可在關鍵時刻,顧不得講究那麽多。

夜幕降臨,晏安凝望著漫天繁星,思緒不禁飄向遠處。

父親、母親和祖父他們應當知道了自己要去往南方攻打陳邵的消息,只希望他們不要太過擔憂。

那嬈兒呢,她會擔心他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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